《与鬼•七日》7. 宜嘉
《与鬼•七日》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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段宜恩出了房门便去了客厅坐下，等了一会王嘉尔也没有立即跟出来，他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，想到自己对一个心无设防全意待他的人放了狠话还是挺抱歉的，好在过了一会儿王嘉尔还是满面笑容地出来了，像是段宜恩那句话没有听进他的心里一样。
“段宜恩，我们出去吃中饭吧。”
他说着话，不轻不重的，和他走过来的脚步一样，段宜恩愣了一下，脑子里快速地过了他说的话。
他还是听进去了，这样就好。
段宜恩端起了桌面上的茶，看着王嘉尔在自己对面沙发坐下，点了点头，王嘉尔又开口。
“那吃什么？还是吃面吗？”
王嘉尔也端了一杯茶喝了一口，有些烫就给放下了，舌头伸出来啧了两下又笑呵呵的，段宜恩听了动静边说着好边抬头看他，有些诧异他的平静，回想了一下自己窥到的秘密，不太明白王嘉尔心里的喜欢是什么定义，被拒绝了也没有起伏，无悲无喜的。
段宜恩转了一下自己的勾戒，手指隐晦地往王嘉尔的方向伸了一下，又缩了回来。
还是算了，不要再窥他心意了，这就是自己要的，段宜恩眼神暗了暗，压下了心头那一丝莫名的不被重视的失望感。
两个人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，一路上段宜恩刻意放慢了脚步等王嘉尔，因而他也没有牵他衣角，王嘉尔还是同往常一样好问地围着段宜恩发问。
“哎无……段宜恩，你那个瘦瘦的朋友带回来的是谁啊？”
“和我一样是死人吗？也没有七情吗？”
………………
“他叫斑斑，带回来的是个人。”
段宜恩也依旧耐心地回答他，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所回温，或者说在段宜恩看来是的。
没一会儿就走到了面店，店老板今天不在，服务员像是上次没有见过王嘉尔一样，看到他直问为何这么久都没有来，王嘉尔打了个呵呵就过去了，服务员也很快地端上了两碗面。
王嘉尔不爱吃辣，面上洒了几个切好的椒圈都被他挑了出去，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，偷偷看了眼段宜恩，只看到他端端正正地在小口吃面，王嘉尔仔细看了看，很小口，眉头也有微蹙。
“你也不爱吃辣吗？挑出来吧。”
王嘉尔自觉心细，关心地说了一句，段宜恩停了筷。
“不，我只是六欲过全。”
“哎？”王嘉尔有些不解。
“我的感官体验比常人强百倍，酸甜苦辣俱是强烈。”
段宜恩又握起了筷子继续吃，除了眉心那一点不易发现的蹙起，甚至王嘉尔都会以为那是好吃的。
段宜恩仍在吃，对面王嘉尔却一个起身去了柜台那边，段宜恩没看清他的动作也就没在意。
“喏，那就喝口甜的吧。”
王嘉尔走了过来，站在桌边，端了杯水，水低有一层没化尽的白砂糖。
“你说的，日子苦的话就喝口甜的。”
段宜恩停了手，抬头看他，王嘉尔依旧是笑呵呵的。
“辣会翻倍，苦会翻倍，那甜也会的，所以喝口甜的吧。”
王嘉尔看着段宜恩愣着没接，拽了他手塞进去，便又坐了回去，段宜恩再扭过头来时，只看见王嘉尔伸长了胳膊够到了他的碗里，将几个没吃的椒圈挑了出去，又抬头对着段宜恩笑了笑。
段宜恩有片刻走神，没忍住伸手摸了一下王嘉尔凑了过来的脑袋，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。
“谢谢。”
谢谢你，记挂着这样的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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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了面付了账，王嘉尔靠在椅子上捏着牙签挑卡在牙里的葱丝，段宜恩等着他，手里却隐隐一动。
勾戒转了。
段宜恩抬起头看了眼王嘉尔，握了握拳开口道。
“有人死了，我要去一趟，你在这等着我，哪也不要去，你的眼睛已经有变化了。”
站起身来边说话边穿上刚刚脱下的薄外套，王嘉尔抬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，眼睛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。
“啊？……好，我不会乱跑的，放心去吧。”
想着让段宜恩放心，王嘉尔坐端正了回答他。
段宜恩看了一眼还算乖巧的王嘉尔，嘴角微微的上扬了，眨了眨眼，转身出门。
“等我回来。”
王嘉尔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，这也好玩，说话的人要划清界限，说出的话却老是暧昧不清。
叫过来服务员又上了半杯清水，王嘉尔好言好语地去讨了袋砂糖，一点一点的往里面倒个没停，愣是让他倒成了半杯清水半杯糖。
拿筷子搅了搅，大部分化进了水里，甚至有些黏稠，还有一部分大概是到了饱和度依旧颗粒状的停留在杯底。
王嘉尔咽了咽口水才下了心端起来，抿了一口。
“妈呀！太甜了吧。”
没来得及吞下去，王嘉尔就嚷了出来，声音有些大，四周都看了过来，他赶忙低下了头，很不好意思。
把水给推开到旁边，王嘉尔感觉有些累，压着一个胳膊拜在了桌子上，脑袋里想起了段宜恩昨天陪他玩游乐园的时候被他拉着吃了杯圣代，当时一心玩乐没注意他的表情，现在想来，大概他忍得很辛苦吧。
又握起水杯喝了一大口，王嘉尔两根眉毛都要皱在一起才咽了下去，这才没了力气瘫在了桌子上。
他想，段宜恩真的是一个不知道自己对人有多好，又是多值得被喜欢的人。
可是也明白，段宜恩这样一个活了漫长岁月的一个人，经历了别人的悲欢离合与生死，无能为力之外感官还会被放大百倍，自然对感情这种东西能避则避，但凡生根发苗，就要掐断源头。
王嘉尔扭头看着从杯壁透出的光，重又笑了笑，小声喃喃道。
“可是已经成树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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段宜恩赶到河边的时候，本该由他带走的溺水儿童安然无恙的在岸边躺着。
他走过去看了眼，小孩子白白胖胖的，眼下有一粒泪痣，正在看着，突然身旁窜过了一道白影，段宜恩心里一沉，立时张口道。
“出来。”
四周静了下来，气温骤降了几度，身后传来一串轻巧的脚步声。
“鬼使先生。”
是一个女鬼，面容姣好，一身白色旗袍玲珑有致，只是身上湿了水头发散下来有些落魄，她走上前来才开口。
“赵小姐。”
段宜恩认出了他，也唤出了名字，他记得这个女孩，那是他那时候没促成的一段缘分。
“是。”
赵小姐应了声，回过头看了眼小男孩，眼里有些不忍，转过身说道。
“我知道鬼使先生是来收人的，只是我想先生应该也知道这几日有恶鬼作祟，晚上作乱诱杀小孩，没料想现在白天也有了。”赵小姐停顿了一下。
“我本也没那个责任去救人一命，原本就是个人造化，因果缘分，只是……”
赵小姐停了停，又回过头看了眼昏睡的小男孩。
“我无意路过这里本应走开的，只是无意瞥了他一眼，鬼使先生大概也看出来了，他和司令有几分相似，我实在不忍心……抱歉。”
赵小姐说着话低下头，段宜恩没说什么静了会方才拍了拍赵小姐的肩头。
“我知道。”
低声安慰了她一句，赵小姐也笑了笑。
“不过我还是有收获的。”
赵小姐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抬起了头对着段宜恩。
“夜使先生这段时间在查这事没有线索，我想我能提供的，我刚看到了那个恶鬼，虽然有些模糊，不过我还是看到了他左手臂有一块疤，像是刚长好不久。”
她一股脑地讲出了刚刚看见的一团黑气里的人，段宜恩也仔细地听着她慢慢讲那个人的外貌特征。
“多谢。”
赵小姐讲完了，段宜恩便道了声谢，赵小姐挥了挥手说客气了，两个人这会便打算分别，段宜恩转身离开，身后赵小姐却又开了口。
“听说鬼使先生找到了救赎人？”
四周依旧因着二鬼的存在而降温，段宜恩能感受到因六欲带来的刺骨感。
救赎人，王嘉尔。
“是。”
他回答了，赵小姐轻声笑了笑，段宜恩便又转过了身来。
这会儿他才看清赵小姐的旗袍上绣了一棵梧桐树，枝繁叶茂，叶叶皆青。
“真羡慕啊。”
赵小姐拢了拢垂下的头发，别到了耳后，扯开了一抹笑容。
段宜恩愣了愣，心头一惊，只觉得她这个样子有些像王嘉尔。
明明满腹心事，依旧展颜欢笑。
“先生能遇见命定的人是幸运的，不像我，孤魂野鬼一个，也不知道哪一天，傻书生才会来。”
赵小姐抚了抚胸口的梧桐树，说着的话寒人心，然而面上的笑容却更灿烂了。
“先生知道吗？我的傻书生曾因为我爹一句戏弄话为我栽种了几十年的梧桐树，后来算是学聪明了找人给我在旗袍上绣了一棵，他不知道我爹看都不看一眼就扔了，还是我偷偷的捡了回来藏起来。”
“只是没缘分，穿给他看一眼。”
赵小姐爱惜地抚摸身上的旗袍，抬头说道。
“所以说人生无论多漫长，没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及时行乐，都很无趣吧，鬼使先生。”
段宜恩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有回答，他从很久以前就觉得人生最多一个词就是无趣，只是这两日却又像没了这个念头。
他明白王嘉尔是他的救赎人，与众不同，可是他向来畏惧感情，不愿深交，所以在王嘉尔越发看重他之后在有一点苗头生出的时候，及时掐断了。
自己一向这样，做过了很多次，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王嘉尔却依旧飞蛾扑火一样的凑过来，还笑嘻嘻的，像是不在意他给的一次又一次的伤害。
或者说不愿意承认的说，在知道王嘉尔心里的秘密之后有些开心，理性地当机立断后，却会因他像是不在乎的笑容而有所失望。
“你为什么笑？”
段宜恩看着她忍不住的问出了口，赵小姐你为什么笑，王嘉尔他又为什么笑。
“你很难受，又为什么要笑？”
“笑？”赵小姐愣了愣，摸了摸脸才反应过来。
“因为回想这些虽然难受，可是想到傻书生的时候，记忆里的欢喜都会涌出来掩盖一切。”
她解释一句，又觉得不够。
“或者说是因为傻书生还没来，我在等着他，无论那天他忽然出现了，我总要让他看见的是一个笑着的我，才不至于担心他丢下我的这些年我过的有多不好。”
段宜恩心快速跳动，旁边有人看到了晕倒的小孩，开始喊人聚了过来。
原来王嘉尔，不过是在意他好不好。
笑给他看的。
段宜恩走了神，赵小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召回了魂儿。
“人多了我得走了，再见鬼使先生。”
路人穿过她的身体，赵小姐笑容满面的看着段宜恩挥了挥手，段宜恩也说了再见。
赵小姐有癖好，边走边哼歌，吴侬软语的细曲儿从背后传来。
“凤凰鸣矣，于彼高冈；梧桐生矣，于彼朝阳。”
段宜恩听着声往回走，心里有些释然。
他要去见王嘉尔，他等了好一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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段宜恩回到面店里时，王嘉尔握着一杯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，脸上有胳膊压出来的红印子。
轻轻推了推，王嘉尔浅眠就醒了，也没起身，眯着眼睛看了眼段宜恩。
“你回来了？”
“是，我回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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